被告
一緡之債, 不過微瑣, 七耋之老, 固宜尊敬。而搜檢行橐, 亦已悖矣, 奪取磨釘, 是可忍乎? 想其爭詰之狀, 似有逼迫之跡, 而旣奪四釘, 還給二箇, 及其分散之時, 更請明朝之來。始則薄而終厚, 前何倨而後恭。其逼迫之不甚毒, 可以推知, 適其縊死之變, 出於言詰之後, 角墻之咎, 烏梨之嫌, 政爲此獄準備語也。某姓名段, 以被告懸錄。
以渠稍饒, 有何緊急於一緡孔方, 當此歉春, 督迫舊債於七耋老物乎? 奪取之狀, 心不敬矣, 言詰之後, 變已出矣。本事雖無狐疑, 此嫌難免烏飛, 馴致死變, 非渠伊誰? 究厥所由, 極爲可痛。
渠以年少薄行之潑漢, 不有及老之敦俗。大言爲母而洩忿, 扛石打窓, 業火如斗見李女, 則若將呑下。及其趕追, 威逼之狀, 洩之不足, 末乃推擠, 而至於顚仆。使平日無恙之人, 遂生寧溘之計, 大化於高江急湍, 殆若趨赴樂地。如無至冤極痛, 逼膚刺骨之端, 則以一切好生之人情, 寧或有霎時自裁者乎? 死雖由於溺, 溺固由於逼, 逼亦出於渠, 則此何異於推而納之? 欲爲死者而欲比化者洒셰之, 捨渠其誰。而實因段, 歸於自溺, 故某段, 雖以被告懸錄, 究厥情節, 固不下於正犯云云。
渠以年少之漢, 罔念及老之義, 甘聽不韙위, 是也之言, 作此兇悍之擧。用手推擠, 極口詬怯, 使此無病之老婆, 遽作片時之冤魂, 論其跡, 則雖非手犯, 究其情, 則何異推納? 自溺由於憤冤, 憤冤由於困辱, 如欲爲死者而洩冤, 其果捨此漢而歸誰? 然而致命旣由於自溺,某段, 以被告懸錄爲乎旀。
渠以一閈之年少, 手犯六旬之長老。詬辱打破之初, 擧措已極可駭, 推擠顚仆之際, 氣焰足以行兇。若論當場之悖擧, 其不立斃, 亦異矣。題始爲其母惡聲之必反, 終有老媼犯手之狂擧。推擠之擧, 罪雖罔赦, 溝瀆之諒, 慮豈所到? 但與無端作鬧者, 煞쇄 減也有間焉耳。然犯手者卽渠也, 戕命者由渠也, 不可以事非正犯, 有所饒貸。題
年紀甚大, 陽道已衰, 則情雖急於求子, 計宜止於畜妾是去乙, 妄生老慾, 謀取少寡, 已是乖當之事。旣與居生, 不能安順, 又是失和之端。醉女悖習, 縱可詰責, 老男慊心, 何不笑過? 事異癡聾, 末乃至敢自戕之擧, 則變出邂逅, 亦豈免由我之罪? 然而夫妾交勉, 固是常事, 性命所辦, 卽渠不意, 參情究跡, 容有可恕。此與凡獄, 一槩論斷, 恐有違於平允拆服之道兺除良, 年過免刑, 亦所當念。題
渠雖無手犯之跡, 安能免由我之律乎。
罪未及露, 永逃無跡。
聽偏訴而打老翁, 何由知彼直而此曲? 責賣婦而圖財賄計, 專在非公而伊私, 況其本事如彼無據? 所謂面任, 豈是訟官, 乃敢狸作虎於洞中, 狐假威於倉隷, 忽地吃哮, 擅加凌虐。渠雖三韓甲族, 彼本其家奴僕是良置, 癃衰之人, 在所優待是去等, 況旀鄕族之於校生, 相去天淵是喩, 號令如霜, 氣勢如火。七十除刑, 不顧法典, 四十濫杖, 一何悍毒, 藉使死者, 不作繯上之鬼, 難免杖下之魂, 人之無良, 胡至此極! 其曰腹部被割, 逃往某地者, 皮肉非但無損, 精神亦復如常。藉有被割之事, 雖在睡夢之中, 宜卽驚覺, 而人之刺腹, 不見其人云者, 寧有是理? 的是自割, 嫁禍他人, 明若觀火, 究厥兇計, 尤極狡慝。徒以彼之自縊, 雖置被告, 若論前後情節, 何異正犯?
慘變忽出於一門, 憤惋宜倍於餘人是乎矣, 前後衆招, 旣無强逼, 屍親搆捏, 何足準信? 雖然想像伊時光景, 必有麤憤所激。
子婦行淫, 事固可醜, 死女居媒, 常情所憤, 呈官懲礪, 無所不可, 而縛梯而困之, 毀家而嚇之, 此何駭惡之擧乎! 卽其老妄之故歟! 死女之乘夜走避, 論其實情, 非怯伊羞, 未嘗不由於渠矣之作鬧。而昏夜漲溪, 携手涉險, 孼固自作, 死亦自取。
峽村雜類, 設局賭技之弊, 可勝言哉! 招集之際, 好言相引, 得失之間, 惡意互加, 蕩敗之患, 自是常事, 毆鬪之擧, 卽其本習, 往往戕殺之變, 十有八九。
不知老少之懸殊, 罔念男女之遠嫌, 偶因酒婆之先失, 自同潑皮之相戲。
任在風憲, 令嚴催科, 五度笞罰, 自是職分, 何知頑悍之逞毒自裁乎? 謹按大明律威逼人致死條曰, 官吏公使人, 非公務而威逼平民致死者, 同爲杖一百, 而此是公使人, 因公務致死, 則宜有分揀之道。
其驅迫之狀, 脅奪之辱, 直令人欲死無知。
姦旣未成, 律不至死是乎矣,
且其逃避一款, 卽是蚩氓生怯殺變之例態, 亦不足爲可疑之贓。
無識輩之指詰謂鬨, 自是例事, 不足深卞, 而只言鬨而不言打, 則以翌日出市之女, 責前夜言詰之夫。質諸檢招, 俱無可據。
雖有相詰之擧, 初無犯打之跡, 故以被告書塡, 而其失旣在家人, 其詰恐非大過是乎旀。
雇若不勤, 責固無怪, 而彼死者, 年尙稚矣, 勢可矜矣。苟知古人可善遇之義, 誘以感之, 可也, 敎以覺之, 可也。不欲雇則出去, 殆近驅迫之說, 旣闕芻而尙睡, 明是憾恨之狀, 繼又峻責, 太沒人情。觀其含淚而出, 知有逼骨之責, 尋訪之急, 其慮已多。坐死之奇, 其怯難掩, 特以自縊之丁寧, 諸招之俱備, 不爲直歸於用意威逼, 而屍親之告, 旣苦逝者之恨莫慰, 故以被告爲目爲乎旀。
眈於房外之行, 屢致室中之讁, 隣里竊唾而不知悟, 岳母開諭而不知改。
人情到此, 其誰欲生? 服毒雖其妻, 而使之服者, 卽其夫也。
始也裒傳於某, 終焉誣質於某, 迎憤增憾, 惹鬧馴禍。慮其死而出訪, 已是執贓, 知其溺而逃躱, 又爲添罪。分送吏校, 四岐搜探, 往復鎭營, 一邊發捕, 尙未就捉, 尤極痛惋。而特以手無所犯, 錄以被告。
失若可惜之物, 責若可疑之婢, 言辭迫阨, 無所不知。竟使偏性之女, 致作自裁之魂, 一則由渠, 二則由渠。謹按大明律奴婢毆家長條曰, 家長毆殺奴婢者, 杖一百云云, 取考其奴婢文卷, 則已易三手斜只明的。婢而自縊, 主而被告, 惟在處分如何, 而奈無色目, 錄以被告。
往市滿醉, 固是酒漢, 臨門被訕, 宜怒家人, 而伊夜服毒, 慮所不到, 則妻實妄耳, 夫何誅焉? 然而檢案旣具, 色目難闕, 不得已以被告書塡。而因酒起鬧, 致此妄死, 不可無其罪。
所捧標記, 卽爲推見, 則其略曰, 矣女以微事, 與夫言詰, 自服其治𤴾餘砒, 竟至致死, 勿爲報官云云是乎旀,
本事則至微, 所犯則胥失。而某父之滾鬪纔了, 某子之揮擲繼至, 父不牢諱, 子又直告。律之以坐長, 論之以先鬪, 固當先某父後某子, 而鬪至飜轉, 擲致沛倒。證供苦招, 輕彼重此, 故某父置之干連, 某子目以被告。
力能破械, 勢必打人, 而特以屍無重所傷證無的執, 遽難成獄。雖置被告, 俄者採薪, 忽焉致命, 一則由鬪, 二則由鬪, 不可以尋常被告論是乎旀。
不可以病患致死之獄, 聲罪於因公警笞之任, 而旣爲登報, 目以被告爲乎旀,
某卽稍饒者也。面洞和附之疑, 以饒而愈多, 道路喧藉之聞, 以饒而愈甚。
先朝有和勿執贓之敎, 非無涉疑, 而法文垂疑勿鍛鍊之戒。某於此實無可襯名目, 而死者之所甘心者渠也。雖異牛墻, 殆涉烏梨, 以被告書塡爲乎旀,
旣不加辱, 又無犯手。
不過無識常漢順口而發。
揆以事實, 不足深誅。
十歲兒, 豈可白地釀言? 兩證女, 又非赤面誣人。
某亦人耳, 古今必無之疑, 何敢起於心, 而禽犢不若之醜, 何忍發諸口? 其在不欲索言之道, 亦難歸於斷然是實。
罪固涉疑, 死亦自判。
起疑於不敢疑之地, 致詰於不忍詰之事。
薄前妻適他, 而尙不知悔, 率此女屬耳, 而又爲起鬧。
設或執贓, 固宜勿問, 而敢以然疑之事, 加之偸竊之名, 手犯雖無其跡, 口詰已乖其當。
斗穀非大段物, 妹兄非可詰處。
嫂固可敬, 孀亦可憐, 而忍爲薄待, 自招厚冤。
使彼未亡之人, 判此自裁之變, 是可忍耶? 吁, 亦慘矣。
嫂溺不援, 猶云豺狼, 使嫂致溺, 當謂如何? 特以自溺之獄, 置於被告之目, 而其事則變怪, 其行則殘忍。其在誅心之法, 不可但以由我論。
夫禮者, 出治之本, 法者, 輔治之具, 禮所不行, 法爲之加。以若敗禮之類, 如無重法之施, 則嫂叔無別, 名敎都喪, 輕倫重財之習, 將無懲創。原情定罪, 惟竢處分。
一母長逝, 三子俱單, 喤喤呱呱, 若將盡劉, 見之者流涕, 聞之者傷心。捐若孤而判, 若死者苟或有知, 必不瞑目。其所以少謝幽明之冤, 只在亟定某之律。
常漢夫婦之間, 怒則火熱, 喜則氷瀜, 卽其例有事也。成婚纔爲幾年, 起詰不過微事。
其所必溺, 渠固未料。
大明律曰, 奴婢之罵家長緦麻親者, 杖六十云云, 則此係疏屬, 惟在量處。以若浪死之獄, 初無可襯之目, 而旣登面牒, 强名被告。
彼奴亦人耳, 安能堪非理之侵, 而無一言發明爲耶?
一洞, 非係班卽孫奴, 而切鄰皆渠至親, 故不得備三爲乎旀。
以尊約必報之心, 不言其被逼, 以娚妹至痛之情, 反請其免檢, 斯可斷矣, 更何疑乎!
藉令有血氣之夫, 欲警沒道理之妻, 舌責已甚, 手勢或加, 事係齊家, 恐不爲罪, 則以若浪死之獄, 有何可諭之目, 而旣登面牒, 强名被告。
見彼新黜, 方慮佳約之或後, 信我舊眄, 豈料厄境之至此。
由前而不有洞中之罰, 由後而不聽某之戒。
直臥有母之房, 罔念有夫之嫌, 殆若無敢誰何者然。自孼難逭, 馴致此禍。
渠雖不使之死, 苟求其根, 誰執其咎。
雖有不善處之失, 實出慮不到之地。
以被打之痕論之, 打之而死者某也, 使之縊而死者某也, 亶合於正犯之名目, 而旣以自縊定執, 則自縊之於正犯名色不合。故其在格例, 以被告懸錄是乎乃, 論其罪狀, 何異於正犯是乎旀。
漫弄利嘴, 惹起無根事端。
以其所爲, 捐彼人命, 合有當律, 而知罪逃躱, 不得供責, 極爲痛惋, 以被告書塡。
不必以無其實之事, 歸之於莫須有之案。
靜思捐生之根因, 一則其姑, 二則其女。雖不可勒成脅殺之案, 而今於人命致死之後, 亦不可以手無所犯, 有所容貸。
凡孕婦落胎之症, 足有所蹉跌, 則或不能保, 心有所悖恐, 則亦至於殞, 不待毒打重敺, 而傷其胎者, 往往有之。
惟彼愛妄之某, 不思慰妻之道理。
行兇縱曰, 其夫媒孼, 咎當誰誘?
欽評首從之別第十
子爲正犯, 父爲被告, 叔爲干連, 殺獄之常事, 其在風敎, 毫無所傷。○苦主訴其有罪, 其人全無所犯, 斯之謂被告也正犯之獄, 亦有被告。○子爲正犯, 母爲干犯首從之別第十一。